賓客漸散，一桌子的殘羹剩食。

何哥點了根煙, 看了眼陳觀：“你剛才和程息沒怎麽樣吧？”

趙鴻風怒不可遏：“何哥, 你做什麽叫她來了, 見了她, 我就心情不舒服。”

何哥端著酒杯，失笑：“陳觀都沒說什麽話, 你這一副怒氣沖沖地做給誰看？”

趙鴻風灌了口酒：“我就看不慣她。”

陳觀皺眉, 不耐道：“行了。”

陳觀沒久坐, 待了會兒，看時間挺晚了，就跟周雅紓回市裏。送周雅紓回家後, 陳觀打轉方向盤，去了另一套房子。

前幾年，房價還不高。他一次性買了兩套房子, 有時候出海回來晚了, 他偶爾也會上這邊住兩天。

陳觀摸出鑰匙，開了門。

裏頭只做了簡單的裝修, 墻壁刷了白灰, 客廳擺了一張沙發和茶幾, 家具少的可憐。

陳觀沖完澡出來, 點了根煙。頭發還濕漉著, 也不急於擦，他咬著煙，低頭拉開抽屜, 裏頭擱著一個瓷器和尚玩偶及一支翻蓋式的舊手機。

陳觀開了機，登上企鵝號。這玩意，他好多年沒登過。消息欄裏彈出雜七雜八的新聞，陳觀看了眼好友列表。

他點開頭像是一個呆呆的黃頭發小女孩的賬號，聊天信息最後一條是游戲邀請。

陳觀如今還能想起當時看到這條消息的心情，那是他和她分手第三年。第二天，她便在空間裏發了條說說。

【企鵝號被盜，這幾天給大家造成不便，說聲抱歉。】

一根煙抽盡，陳觀合上手機蓋，扔到抽屜裏。

…...

程息躺在床上，捧著手機同何曉曉聊天。

微信叮的一聲響，顯示有人添加她。程息眉頭微擰，點開來，好友申請留言欄，周雅紓三個字赫然入目。

程息頓了兩秒，點了下接受。她正想著要不要先打個招呼，周雅紓就發來了信息。

周：“冒然加你好友，希望你不要覺得唐突。”

程息：“不會。”

繼而沒有了對話。

何曉曉又敲她：“怎麽說了一半，沒聲了。”

程息：“剛才周雅紓加我了。”

何曉曉:”她加你是什麽意思，總不會是向你這個前女友示威？”

程息：“ 我和陳觀分手這麽多年了，她找我也沒理由。”

何曉曉：“也是。”

兩人說了幾句，何曉曉要去洗澡，程息順手看了眼朋友圈，刷到周雅紓二十分鐘前發的一條朋友圈，一張相片，相片裏男人的手搭在方向盤上，手指修長，骨節均勻，指甲修剪幹凈。

程息盯著看了兩秒，便退出微信。

……

市醫院裏。

周雅紓到護士臺，喊陳顏一塊吃飯。

兩人乘坐電梯，周雅紓裝不經意道：“昨天，我到河源鎮，碰上了程小姐。”

陳顏：“程息啊？”

周雅紓點點頭：“聽說她是你哥的前女友”

陳顏如實道：“是啊，她和我哥在高中時談過一陣子，後來息息上大學後，就跟我哥分了。”

周雅紓問：“你哥和她這幾年也沒聯系？”

“沒有。”陳顏歪頭看向周雅紓，眼裏是濃濃的打趣意味，“雅紓姐，你怎麽打探起我哥的事兒來？”

周雅紓羞赧地笑了下：“隨便問問。”

陳顏笑笑，也沒戳破。

……

程息走的前一天，到市裏去看何歡。

何歡在市裏工作，一個人租了間房子，程息到的時候，這丫頭還在睡懶覺。

程息進了門，何歡給她倒了杯水：“明天幾點的車票？”

程息握著水杯：“八點半。”

何歡：“這麽早？”

程息嗯了聲。

何歡起身：“那你先坐會，我去洗個漱，晚上帶你去吃飯。”

程息喝了口水：“不用那麽麻煩，在家裏吃就行。”

何歡：“那怎麽行，咱們都多久沒見了，今年公司給的年終獎不少呢，不用替你妹我省錢。”

程息笑，她掏出手機玩了會兒。

門外有人敲門，程息去開門。

梁則東見是程息，頗為訝異：“怎麽是你，什麽時候回來的？”

程息笑了笑：“前不久，找何歡？”

何歡聽見動靜，從屋裏出來：“你來了，晚上我跟我姐吃飯，就不跟你出去了。”

梁則東擡腳走了進來：“一道吃，這麽多年沒見，就當我請你姐了。”

何歡聽他這麽說，倒也不反對，看向程息：“姐，你看呢。”

程息點點頭：“行啊。”

梁則東在沙發上坐下，瞧見擱在沙發邊的行李箱，他問：“這你的箱子？”

“嗯，今兒不忙了？”

梁則東畢業後，自個開了家口腔連鎖店，規模也挺大。

“還行，出來吃頓飯的時間是有的。”梁則東靜了半晌，意味深長道，“也多虧了觀哥投資了點錢，不然這家店開不開得起來，都還是一回事。”

程息笑了笑。

梁則東見她這反應，倒也沒多說什麽。

等何歡收拾好，梁則東驅車帶她們兩人去一家飯館吃飯。

何歡來過這家飯館幾次，三人進了大廳，就有服務員迎上前來：“東哥，還是給你開那間包廂？”

梁則東：“嗯，就那間。”

梁則東讓何歡先帶程息進包廂，自個在外頭打了個電話。

程息拉開椅子坐下，隨口問了句：“你們是不是挺經常關顧這家店？”

何歡：“這裏的菜挺好吃的，等會，你多嘗嘗，還有這店觀哥也入股過。偶爾，他也會上這兒來請那些客戶吃飯。”

話音落下，何歡似想起了什麽，看了眼程息，覺得她神色未變，這才放了心。

程息笑笑道：“他現在過得不錯？”

何歡興致沖沖：“那可不，前幾年，觀哥貸款同何哥他們買了一艘沙船，現在靠著給客戶運輸賺錢，運一次貨，能有這個數。”

何歡比了個數字，又接著道：“不過觀哥也是有生意頭腦，這幾年入股餐飲業也賺了不少。”

“那挺好的。”

何歡撐著下巴，有些感慨：“這也算是苦盡甘來了，前兩年，觀哥差點就出事了呢。”

程息心裏一咯噔，她輕描淡寫道：“出什麽事？”

何歡道：“我也是聽梁則東他們說的，觀哥在船上修理機器，出了事，差點就被電死了，那會船上只有他一個人。”

程息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緊了緊。

兩人聊了會兒，梁則東進了包廂。

何歡問：“你上哪去了，怎麽這麽久？”

梁則東笑著坐下：“上了趟洗手間。”

何歡不疑有他。

梁則東將菜單推給程息：“看看，有什麽想吃的？”

程息隨意點了兩道菜。

幾人聊著天，梁則東問：“你什麽時候走？”

程息喝了口果汁：“明天。”

何歡接口道：“你明天送我姐去車站吧，她八點半的車票，一大早，也不知道明早能不能攔到出租車。”

梁則東笑笑，意有所指道：“自然有人送。”

何歡下意識問：“誰啊？”

話音剛落下，包廂門被推開。

梁則東捏著杯子，低聲道：“這不就是了嗎？”

陳觀目光落在程息身上，這才回過味來。二十分鐘前，梁則東給他打了電話，說今兒有空，請他一道吃飯。陳觀也沒多想，在家反正也是閑著，便開車來一趟。

梁則東招呼道：“觀哥，趕緊進來，站門口做什麽？”

陳觀擡腳走了進來，隨便扯了張椅子坐下。

自從那天在何哥兒子的滿月酒上，陳觀翻了臉後，兩人就沒再見過。

程息這會如坐針氈，偏偏梁則東絲毫沒察覺，還心大的提議：“哥，明兒程息要去動車站，你送一趟吧？”

聞言，程息忙不疊道：“不用麻煩了。”

陳觀似沒聽見，他目光移向她，淡淡道：“幾點？”

程息悶不作聲。

梁則東：“八點多的車。”

何歡這會看程息臉色微變，替她解圍：“觀哥這麽忙，還是算了，明兒我送我姐吧。”

陳觀淡淡笑了下：“不忙，沒事，我送一趟。”

何歡同程息面面相覷，兩人都沒再說話。

吃完晚飯後，梁則東開車送程息和何歡回去。他從樓上下來，陳觀正站在車外抽煙。

梁則東擡手撓了下額頭：“我尋思著，你和程息今晚不太對勁兒，你們兩見過”

陳觀深吸兩口煙，他擡眼：“見過。”

梁則東靜了半晌，猶豫道：“哥，你就沒想過和人覆合麽？”

……

樓上。

程息同何歡進裏門，何歡道：“姐，你和觀哥是不是吵架了？”

程息面色平靜，笑了聲：“我們兩能吵什麽架？”

何歡犯愁，試探道：“那明天真讓觀哥送你？”

程息眉心微擰：“再說吧。”

話是這般說，第二天，程息六點半就醒來，何歡還睡著。程息沒吵醒她，輕手輕腳地洗了漱。這才提著行李箱，出了門。

程息心裏打著小算盤，等下了樓，看到幾步遠的車子，她直楞楞地杵在原地。

陳觀擡腳走近，說：“上車。”

程息扯了個笑容，神色些許慌惶：“你起這麽早？”

陳觀似笑非笑：“起晚了，不就是如你所願麽？”

程息沒說話，擡眼看他。

陳觀偏頭看了眼街上，覆又將視線落到她的臉上，說：“送你一趟，沒別的意思。”

一路，兩人都沒說話，直到車子到達動車站。

這個晨光，趕動車的人不少，程息推開車門下車。

陳觀從頭到尾都沒下車，這時忽然下起雨來，仿佛有人在天邊鑿了個洞，接著倒了一盆水，雨勢漸大。

陳觀坐在車裏，聽著外頭潺潺的雨聲，竟有一種恍惚之感。他點了根煙，透過車窗看了眼排著長隊入站的人群，卻找不到她的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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